作者:安徽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黄辉
重阳佳节来临,极目皆美景,不妨登高而饮,赏黄花,享糕饼。古往今来,我们在这熟悉的情景中感受先民的悲欢,也融入自己对美好情感、幸福生活的寄托,最终汇聚成河,形成了延续千年且内涵丰富的重阳习俗。
重阳最初得名,与日期相关。古人认为“九”为阳数,根据《易经》“以阳爻为九”的说法,夏历九月九日包含了两个“九”,所以叫“重阳”或“重九”。而且,登高、赏菊、佩茱萸是具有标志性的民俗活动,重阳又被称为“登高节”“菊花节”或“茱萸节”。近代以来,我们国家将重阳传统的祭祖与祈寿文化延展,与孝亲尊老的社会需求建立连接,赋予其“老年节”的新标签。
关于重阳节的起源,流传最广、接受度最高的是源自辟邪消灾的传说。南朝《续齐谐记》中,记载了东汉人恒景向仙人费长房学道的故事。“长房跟他说九月九日会有大灾厄,登高饮菊花酒、佩茱萸可消此祸。恒景一家按此法平安地躲过了灾祸,而家里的鸡狗牛羊却无一幸免。”由此,登高饮菊花酒、佩茱萸的习俗就广为流传,并在不同地域的沿袭中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风俗。
另一种观点认为,重阳源自“吉日”的欢庆。魏晋时期,曹丕在《九日与钟繇书》中提及,“‘九’‘久’谐音,九月九日便是‘久久’,具有吉祥长寿的寓意,民间认为是良辰佳日,往往摆宴会友共祝健康长寿”。还有人,对此持模糊态度。例如,汉代《西京杂记》曰:“九月九日佩茱萸,饮菊花酒,……相传自古,莫知其由。”虽然重阳起源于“吉日”或“厄日”的真实性不可考,但其习俗并无太大差异,都是登高聚会、佩戴茱萸、饮菊花酒,都体现了先民避祸趋吉、追求幸福生活的理念。
辟邪禳灾的功利观念。在生产力尚不发达的传统社会,古人通常采用巫术的方式来认知自然,协调人与自然的矛盾和关系。除了恒景学道驱邪的传说,晋代周处《风土记》也记载:“九月九日……俗尚此日折茱萸以插头,言除恶气而御初寒。”又曰:“汉俗九日饮菊花酒以祓除不祥。”至宋代,《梦梁录》依然记载了以菊花和茱萸“消阳九之厄”。在以上习俗中,登高、佩茱萸、饮菊花酒都是辟邪禳灾的手段。所谓巫医同源,我们也可以从中一窥古人的中医智慧。茱萸香味浓烈,中医认为它具有驱虫去湿、治寒祛毒的功效,在重阳冷暖交替之际,无疑对预防疾病有积极作用。而菊花酒,自古就被视为养生的吉祥酒。明代《遵生八笺》记载,菊花酒是当时盛行的健康饮品。所以,无论是神秘的巫术辟邪,还是药食同源的中医养生,都是先民辟邪趋吉的观念表达。
祈寿纳吉的美好愿景。追求长生、长寿是人类共同的梦想,这在我国的民俗、艺术中有着充分体现。在具体表现上,通常采用谐音或观物比德的方法进行创作。例如曹丕,在《九日与钟繇书》中阐明了“九九”与“久久”的谐音关系,并将百花萧瑟、菊花独荣的自然现象与长寿建立对应联想,由此赋予重阳和菊花长寿延年的功利色彩。同时,登高活动也具有“步步高升”的寓意,象征着摆脱人生厄运与低谷,从此获得顺利的发展。此外,宋时重阳还有吃菊花糕的风尚,“糕”与“高”谐音,寓意“万事皆高”,通过糕饼的分享和食用,来寄托人生万事顺遂的美好愿景。
敦亲睦友的民情风俗。汉唐之后,重阳节的巫术色彩日益淡化,世俗化、娱乐化的属性得以凸显,基于血缘、姻缘、地缘和业缘关系的互动日益丰富,成为调节、维系社会关系的重要节点。因此,重阳在敦亲睦友、和谐社会的功能上发挥了重要作用。例如,寻常家庭通过共同登高、宴饮来增进成员之间的情感;亲友之间也有互赠糕饼的传统,相互表达“高升”“顺遂”的祝福。明代《宛署杂记》,则记载了重阳节新嫁女回娘家的习俗,必“以面为糕……共食之”,以此来强化家族的凝聚力。此外,不同地域的社会互动也有差异。比如河南、山东等地将重阳视为拜师和看望师傅的节日,有“隆师”的习俗。其他地区也有相互宴请、访友送礼、吟诗雅会、祭祖祀神等区别。总之,这些活动已经超越了传统巫术信仰的层次,成为维系社会良好关系的重要纽带。
敬老孝亲的时代内涵。虽然传统重阳并未明确提出“敬老孝亲”的口号,但不可否认,祭祖、祈寿等习俗都含有尊老的文化基因。只是随着“西学东渐”,以及现代化带来的社会变革,重阳节的影响力逐渐弱化。令人欣慰的是,随着传统文化复兴,重阳节的现实意义日益凸显。2006年,重阳节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2013年7月1日开始实施的《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》规定,“每年农历九月初九为老年节”。时至当下,爱老、敬老、助老的新民俗正在形成,接续了传统重阳的内在精神,并有了新的内涵。
今年以来,一场新冠肺炎疫情让我们深刻领悟到健康与平安的可贵,感受到社会互助的温情与力量,认识到陪伴和理解对亲情的价值所在。而这,恰好是重阳节“敬畏生命”“和谐社会”“敬老孝亲”的文化内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