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家人 看春晚的一家三口

湖南日报·华声在线记者 范远志

今年春晚当然比去年前年的好，因为老爹安静看电视，没有逼婚，没有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
老妈不忘初心碎碎念，你们牙牙崽崽哈是脑壳不清白滴。

我，拿手机打个游戏了。我们家团聚就是这个氛围，没啥毛病。

“你爸就是憨”。比如说呢?我问。

“刚结婚那时候，大家工资都只有几十块钱啊，每个月都有些个狐朋狗友问你爸借钱，他都借。老娘一分钱一分钱省，他去做好人充大方……”

我爸嘟囔了一句，几十年前的事情还拿出来说，朋友有难，帮一下怎么了?

“那是滴!借条都冇一张，借出去的钱都还了么?”

怎么没还啊，那之后的钱不都是你管着么?他一脸不耐烦，却是认真辩解。

……

说实在的，我就佩服他们吵了这么多年，还在吵。

我说，你让让我妈怎么了?

他横了我一眼，你有点宝。

嗯，我有点宝，那也是他的基因作祟。我爸出生在建国初，长身体的时候过苦日子，念书赶上了最热闹的群众运动，

我问他有没有斗过老师，拆过庙堂?他摇摇头，说自己只搜到一本棋谱，线装版的古书，之后就津津有味研究象棋去了。

恢复高考，他走运从大山里考了出去。

我妈又吐槽，别人参加工作都是城里跑，有人憨得死主动要求回乡，原因是离我爷爷奶奶近。

“我是农民的儿子，在乡村工作有什么不对的?”父亲说话总有让人驳不倒的大道理。

农民的儿子在80年代末有机会当上一个正科还是副处级干部，只不过——

被人举报了，因为几百块的经济问题。

每次聊起这件事我都要笑半天，原因是他口袋里的钱每个月都被我妈抠得干干净净。

“一个大男人，身上没有一包烟钱，怎么过啊?”老爹就这样欲哭无泪地断送了自己仕途。

对此我表示了强烈不满，本来我也是个官二代呀，被你耽误了。

我耽误你了?我太惯式你哒，你不交作业跑去打电游，我一家一家电游室去找，你记得不?

记得记得，那几乎是我童年最美好一段记忆了。

有一款街机叫《名将》，我选刀客一个游戏币满血通关，刷个最高分，赢得全场喝彩——

只是，身后一张熟悉的脸。父亲居然等我把游戏打通关了才把我拎回家。

屋里撩刷丫子伺候，可爱就在于，他发威的时候把家门敞开，追得我满院子跑。

“你莫跑，回来跟老子跪哒!”

你爸那是打给左邻右舍看的，他好面子，生怕别人说他少管教。

妈说的话我信，真舍得打，我只怕要脱几层皮。

你听话点咯，少玩点游戏，把杂婚结噶，少让我们操心点。

过年逼婚是跑不脱的主题，这还不是别的亲戚，只能受着。

你们吵了这么多年，还有感情么?我问。

什么感情不感情的，不就是搭伙过日子么。父亲讲的撇淡。

我又转头问老妈，那时候你不是要离婚么?为什么不离啊?

“说起来就有气!问你，假如我和你爸离婚，你愿意跟谁，你个混账东西怎么回答的?”

家里的钱分三份，大家各过各的算了，哈哈哈哈，那一年我六岁。

我觉得春晚节目一点都不好笑，它不过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让人们回忆起往事。

父亲捧着相册，拿着放大镜端详一张只有邮票大小的黑白照片。我妈给我扎“冲天炮”的瞬间，他摁快门了。

第二天，我就回长沙值班了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亲情寡淡，走的时候我冲那个在熟人社会里日渐老去的身影挥挥手，

老头，保重身体啊!你说过要给我带崽的。